趙龍

燕飛

參與救人的（左起）廖祥華、魏本付和梁剛。江陵縣委宣傳部 供圖

整座小城的時間仿佛凝滯了，出租車停運，小商店閉門，街頭不見行人，顯得空空蕩蕩。

7月1日，湖北省荊州市江陵縣。上午，整座縣城都彌漫著哀思，白色的挽聯(lián)橫幅懸掛于街頭巷尾。近萬民眾擁入縣郊的殯儀館，參加兩位普通人的追悼會。

遠行的兩人是退伍軍人燕飛和初中畢業(yè)生趙龍，為了挽救落水兒童，兩人相繼跳下長江，在成功救人之后卻獻出生命，成為當之無愧的英雄。

這場“長江生命接力”，距離去年“10·24荊州大學(xué)生集體救人”事件僅8個多月。同樣是落水救人，同樣是見義勇為，但這次不再有撈尸要錢，不再有見利忘義，隨滾滾江水一同逝去的，只有純粹、勇敢與光榮。

出行

6月27日上午，荊州上空風(fēng)和日麗。

在荊州市江陵縣馬家寨鄉(xiāng)，15歲的少年趙龍心情格外輕松。他剛參加完中考，正在家里享受夏日的假期。當天中午，兩名班里的女同學(xué)到訪，找他和同鄉(xiāng)的趙勇外出游玩。隊伍很快擴大到了6人，四年級小學(xué)生何安明與楊俊龍加入其中。

其實，趙龍也有著自己的煩惱。數(shù)天前，他剛剛和在外地打工的父母通過電話。電話中，這名懂事的男孩主動提出，“不想再念書了，省下錢給剛高考完的姐姐讀大學(xué)”。

這個想法尚未獲得家人的認可。不過，趙龍很快不再為此煩惱。對于15歲的他來說，外面世界很大，選擇也很多。

6人的郊游團隊，選擇了沿馬家寨鄉(xiāng)外的荊江大壩漫步前行。

長江流入荊州境內(nèi)，稱之為荊江。遼闊的江面至此陡然收窄。隔江望去，對岸的屋舍稻田隱然可見。

行至68號燈塔附近，趙龍等人選中了江邊的一片小樹林。樹林內(nèi)，他們席地而坐，吃起了零食。

離他們不遠處，是一處渡江碼頭。調(diào)度員廖祥華站在碼頭上，等待渡船到來。一同等待的還有乘客燕飛和梁剛。燕飛準備過江辦事，順便去看望岳父岳母。而梁剛在滾燙的太陽下昏昏欲睡。

與此同時，司機魏本付開著一輛大巴車出發(fā)了。他患有風(fēng)濕，胳膊上都是妻子頭一夜給他拔火罐時留下的印記。妻子還叮囑他，不要沾水。

落江

在長江邊的小樹林內(nèi)，趙龍和老同學(xué)們相談甚歡。

趙龍在同學(xué)間的人緣極好。他擅長唱歌，曾獲得過校內(nèi)卡拉OK比賽一等獎。如果父母同意他不再念書的想法，他準備離開小縣城，用唱歌的一技之長，向更遠的世界闖蕩。

顯然，他們的話題，讓小學(xué)生何安明和楊俊龍無法插上嘴，他們開始跑動玩耍。

這片樹林外的長江邊，除了燈塔，還有一個特殊的建筑。那是一個從岸邊延展到江水中的三角形水泥平臺。當?shù)厝朔Q之為“磯頭”。這種建筑，可以降低江水流速，起到防洪的作用。

10歲的何安明曾多次跑到磯頭上玩耍，趙龍等人連忙呵斥，將他拉回身邊。然而重復(fù)3次之后，他們漸漸放松警惕。下午1點左右，何安明突然從磯頭上滑下，落入荊江之中。

目擊此景的趙龍毫不猶豫地跳進江水，奮力抓住不斷下沉的何安明。洶涌的江水迅速把兩人沖離岸邊。

正在樹林里閑談的眾人驚慌失措，趙龍的同學(xué)趙勇沖到樹林邊的公路上，嘶聲呼救。

魏本付開著大巴車恰好從此地經(jīng)過，他看到一個男孩瘋了一樣跑到路中央，揮手攔車。他急忙停車，聽到救人的呼喊后，他跑到江邊，脫去衣褲，跳入濁黃的江水中。這位40歲的中年男人雖會游泳，但已有16年沒再下過水。

此時，趙龍抱著何安明已被沖離磯頭約20余米遠，兩人在江水中浮沉不定，呼喊乏力。

魏本付向兩人奮力游去，岸邊一片驚呼聲。岸邊的騷動引起了在碼頭上等待的人們的注意。調(diào)度員廖祥華和村民梁剛開始向落水處狂奔。燕飛跨上了碼頭邊一輛摩托車，來不及向主人打招呼，便向落水處疾馳。

到達磯頭后，燕飛僅脫了上衣，便從磯頭上跳入水中——這也為之后的悲劇埋下伏筆。

“磯頭附近的水況特別復(fù)雜，水深好幾米，下面全是急流、暗流和漩渦，從磯頭上下水，會消耗很大體力。”調(diào)度員廖祥華說。

在江邊長大的廖祥華深知此處水況的危險，但他趕到時，燕飛已經(jīng)下水。不及多言，廖祥華和梁剛兩人也在岸邊先后下水，眾人一起接應(yīng)魏本付。

魏本付已摸到了兩個孩子。他一度試圖托起兩個孩子，但暗流已經(jīng)消耗掉他大半體力。無奈下，他只能抓著兩人勉強向岸邊游去。

這時，燕飛游到了魏本付身邊。魏本付要他幫忙推兩個小孩。但燕飛已臉色蒼白，他虛弱地說了聲：“我沒力氣了。”